All-crazed Visigoth
 
 

2019西罗祭:永生与永恒

文前叭一叭:

首先,这是日耳曼视角的往事叙述。说话的时间大约是在现代,古国身处“另一个世界”。
注释在文后。
虽然说是白骨但是绝对没有任何爱情意味,因此也打上了古国组的tag。

人名对照:
罗穆路斯-古罗马
辛德蒙兹-汪达尔
齐格伯兰特-切卢西
 
日耳曼名为法瑟姆,但是通篇只有“我”出现。

 

 

————————

“Worthless never die.
 ...Nothing lasts forever.”
 

 
梦里有混乱错杂的往事。
曾随斯提里科携幼帝*离开罗马,回首那七丘之上的永恒都城,罗穆路斯指着宽阔的街道道:奥古斯都曾说他从我这里接手了一座砖石的罗马,然后留下一座大理石的城。
VALE
他轻轻地说。
VALE
我应道。
罗穆路斯不是个热衷于过去的人,他捧着奥维德的文字反复咀嚼乃至默诵,却不肯翻看维吉尔所留下的书卷。他相信过去的就永远过去。有一句话说得好,CARPE DIEM:抓紧时间,然后及时行乐。罗穆路斯当然欣赏它胜于恺撒的那传世名句,对他而言一代将才也好,代代第一公民也好,似乎都是那样。他依旧把一切甜蜜放荡的倾诉给青涩又大胆的少女,哥特压境,匈人横行,他却在年轻人中间嬉笑。你昏了头!我丢给他一句话,同执政官一同离开了那春色淫糜的风流地。 
 
……但罗马之于罗马。
记忆深处的往昔遥远朦胧,环绕着烟气与雾霭的场景似真亦假。行伍途中好像总有来自都城的将领在营火前谈论,谈论那大理石之城。他们向着异族的同僚描述,诉说归于罗马的一切荣光,还有庞大的坚垒似的斗兽场,豪奢超越蛮人词藻的浴池;凯旋式上飘落的花瓣与扬洒的钱币一同落在街道两旁人群之中,他们伸出手,渴盼触碰的是奇迹、是神眷。又谈及哪怕恺撒也要低下头去聆听的呓语:“你也不过凡人!”于是火光也映在那些浅色的眼睛上,明亮灼热,如心中的炬焰,似八月的骄阳。二十五年从军,然后换取酬劳,或许便能去往那传说的城也说不定啊;梦幻图景在前,蛮人的残肢断臂在后,血液干涸渗入已烙上罗马之名的蛮荒地,庄园与殖民城将会建起。
浸透血肉的土壤上,葡萄藤蔓破土而出,攀缘、生长、结实,酿造出的甘甜果酒开上大道。而那四通八达的道路哟,又尽数通往这罗马。
  
他回过头来,城市剪影蚕食西斜的日轮,残阳余晖映照整座城市,似熔金自天空洒落,日光在大理石被磨得光洁的侧棱上被反射,火焰一样的耀眼、刺目;他也融在那里,我看不清他的脸。那是怎样奇诡得震颤灵魂的场面:夕照、永恒之城、飘摇的帝国,宿命或者必然,我所不知而必将要逝去的在那一刻一同凝视我。哪怕斯提里科坚称动荡必然结束,这不过是罗马的又一次阵痛。
但他回忆起奥古斯都,他本只相信当下,即便那是告别自己的…故土——他也有今日。当我想起他生于此长于此,在这里迎来鼎盛,而此刻被迫迁移时,对他关于罗马那我无从体悟的一切情怀的理解又被冲淡,早已葬于战场火光泥沼与凶兽之口的一切所谓同源手足仿佛在我身后无声地啸叫:他也有今日。
——即便那是神话终焉的破灭。
 
“爱(AMOR)是永恒的,因此罗马(ROMA)也是永恒的。”
缪斯垂青之人所得的精妙语句在罗马街头被反反复复呢喃,终于滥用得泛出一股媚俗的酸味,而少女们所露出的欣悦与羞赧恍惚与罗穆路斯怀抱中的她们无二。
 
 
不。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罗马自某一刻开始陷落。而那时罗穆路斯又在拉文纳对着哪个女孩儿说着所谓爱语?
究竟罗马人会为这些东西付出多少真心?而后,霍诺利亚*的秋波里,又到底有多少当真出于恋慕?
 
“永恒已逝。”犹记得那日朝阳初生,微凉的晨风里我们一同静静凝望七丘的方向。信使没敢打搅皇帝的休憩,但我另有方式得到这信息。
永恒已逝。我对他说
“……你满意了吗?”转头望向刑场,他以一种平静得超脱了一切、漠然得我无法理解的语气问我。我一时不知道他的所指。是斯提里科之死给罗马带来的灾祸足以使我曾效忠的将领瞑目,还是……作为哥特人与其他一切所谓“日耳曼人”的代表,此刻那永恒的丰碑彻底被推倒、摔得支离破碎、永远无法捡拾的功绩,将归于我。
我想我本会暴跳如雷,然后将他摁在地上拳脚相向,直到士兵将我制服:如果我不曾与他相交如此漫长的时日。我先冷静下来,然后才想起如今再没有哪个罗马将领敢要部下出手制止这一切——斯提里科远不是唯一有势力的蛮人士官。我眯起眼盯着他,拳头握住又松开,最终转身就走。
面对我的不敬,他齿缝间甚至没有挤出一声嗤笑,只默然回到房间里,柔声叫醒了女人们。但直到我走出很远,那房间里都没有再传出其他的声音
 
 ……事实昭然若揭。他所自豪的,大理石般光鲜、黄金般闪耀的一切都在朽蚀。永恒之城已然沦落,罗马的法度规制不了蛮族。文明的烈阳点燃了蛮人心中的干柴,炬焰终于烧回到这里,为那座城市带来灾难。自亘古便深刻、永久存在着的是卡俄斯,是混乱,是虚无。一切建筑的都将走向颓圮,而不败王者死于暮年,死于恶疾。乃至那如同宿命的神之黄昏:神也会老去,神也将沉沦,神也必然殒殁!
何况你的城呢,罗马?
……更何况你呢,罗穆路斯?
 
在本不过奴隶与雇佣兵,二十五年行伍若得余生,方能走入辉煌的蛮人面前噤若寒蝉的时代经此而流逝。
上帝收回他的长鞭、流浪者侵入曾经的永恒都城,带来新的创痕。最后,终于有一日,天犬吞食了太阳。*
西方日落之地的再度破晓遥遥无期。
 
 
 
 ……

听说他最近一次去见孙辈时在今世罗马的街头巷尾走了一圈,回来后惨惨戚戚哀嚎自己的大理石之城已然不再。辛德蒙兹则在旁理直气壮地坚称拆卸那奇巧宫殿绝非他一人所为:任何时代的人都会需要烧制那些石头而得的东西作为建材。
于是无由想起阿米尼乌斯劝我记述自己的所见:“既然已经学会读写,为何不把重要的东西记录下来?那比你的记忆可靠多了。”
可传记史卷浩繁如罗马,今日留存下来的竟无论良莠皆成吉光片羽。当站在与一千五百多年前无二的落日下,哪里还见得着那恢宏的、仿同反射着绰绰焰影的石壁?而不曾见过的那红砖的罗马,此刻竟也被时光剥离鲜亮的外壳而向我重现。

恍惚间仿佛真的站在了朴素的砖石墙前。路在身旁延伸,消失在转角,巷尾的小酒馆里有乐声幽远回荡,冰冷的呢喃有着黑色的、金属质感的魅力。仿佛塞壬的呼唤,乐手浅吟:

艿稗长生,虚无永恒。
 


梦醒,乐声未散,齐格伯兰特*不知道这是深夜似的,将音乐放得震天响。

 

 

 

————————

*霍诺留在迁都时至少已经十九岁了,但是在日耳曼看来他依然是需要被斯提里科照料的小孩,因此措辞是“幼帝”。
*关于霍诺利亚的讨论其实有些脱出时间线,前半部讲了两件事,404年左右的迁都,和410年的西哥特人入侵罗马城。而霍诺利亚向阿提拉求婚,导致匈人的目光从东罗马转移到西罗马,是在450年左右。关于霍诺利亚此举,有人觉得是因为爱情,也有说法认为这单纯是出于野心。
*这里好像真的有点难懂,我解释一下:阿提拉被称为“上帝之鞭”,经霍诺利亚求婚-西罗马毁约一事,一路打到意大利本土,但未跨过波河。后世有人传述:教皇利奥一世受圣彼得与圣保罗佑护,劝走了阿提拉,因此说是“上帝收鞭”;汪达尔(Vandal)的词根与漫游(Wander)相通,商务印书馆《哥特史》的注释中直接将其解释为“流浪者”,他们在455年攻入罗马城进行了为期十五天有组织的掠夺;废黜西罗马末代皇帝的蛮族将领奥多阿克来自斯基尔一部,而北欧神话中,有名为斯库尔的天犬吞食了太阳。这个是我自己的附会(…)
*私设切卢西,是阿米尼乌斯所属之部。不过这里提到他的主要原因是,网易云上这首歌(Hell is Where the Heart is-Ordo Rosarius Equilibrio,篇首的英文就是从这里抠出来的)的翻译贡献者,用户名为“切尔西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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